见过了慕容鸿文引以为傲的清凉山庄, 这个以花闻名的梅庄就不那么出众了。
遥遥望去, 的确有成堆的红梅, 就是有不少长得太放肆, 还探出了墙头, 寓意不是那么友好。
闻芊一行下了马车, 由梅庄的家仆领着, 走过小石桥,沿着复道回廊一路来到花园。
园子在小东湖的对岸,中间是大片水榭, 假山砌成的小径旁栽着四季常青的桂花和夹竹桃,嫣艳的红梅在碧绿中掩映,霜雪下有勃勃生机。
此处大概就是整个庄子的精髓所在, 四周的亭台楼阁内摆满了茶桌果点, 沿途不时着有几盆精心修剪过的小盆景,那些赴约而来的文人雅士们正凑在花木前细细端详, 端详够了的就戳在一旁铺纸研磨, 写诗的写诗, 作画的作画。
乍然看去的确是诗情画意, 有模有样。
闻芊虽也爱风雅之事, 弹些辞藻华丽动人的小曲, 但对附庸风雅却没什么兴趣。她是典型的外行人看热闹,比起赏花吟诗,倒不如糕点茶水更让她感兴趣。
今日无风无雪, 也不见阳光, 昨天结在花枝上的冰霜还未消融,压在梢头沉甸甸的。
杨晋正伸手细细地将雪沫弹去,脚下却有人扔了粒石子,他未及抬头却也猜得到是谁,转过眼时唇边不自觉含了笑意。
闻芊正站在石亭内朝这边招手。
“作甚么?”
他几步跳上台阶,先环顾了一圈。
亭中放了只炭盆,桌前的炉子上还温着酒,因此尽管身在冰天雪地,倒也不觉得寒冷。
闻芊两手背在后,像是藏了甚么,一脸神秘地冲他歪头眨眼,“猜猜看,我找到了甚么好东西。”
杨晋笑了笑,如实摇头:“猜不出……是甚么?”
好似对他也没抱太大希望,闻芊当下把手绕了回来,银花荷叶盘内叠罗汉般重了一堆的糕点,花花绿绿的很是赏心悦目。
“看,惊不惊喜?”她把盘子放到石桌上,提起脚边的酒壶,“我方才尝了一块,味道还不错,就是稍微硬了点。”
石凳铺了软垫,但仍有丝丝微凉,闻芊将盘子往前一推,“桂花、绿豆、红豆和芝麻,吃哪种?”
杨晋随她在旁坐下,闻言道:“桂花……你去哪里找的?”
她顺手捡了一个递过来,翻开杯子满上热酒,“这主人家出手挺大方,前面的水榭放了不少,可惜这些人忙着吟诗呢,连看都不看一眼。”
杨晋方才朝四下望了望,总觉得在满园的阳春白雪下他们俩这酒池肉林显得太过扞格不入……
“人家都在赏花,咱们在这儿吃东西,会不会不大好?”
闻芊轻哼一声睇他,“要面子那就别吃,反正我不管,从早上到现在我一口没动呢。”
杨晋闻言怔了怔,忙将手里的桂花糕又放了回去,拨了大半给她,“那你多吃些。”
“你不用管我。”闻芊起身摘了两朵梅花,回头道,“这么甜,吃两块垫垫肚子就行了。”
她把花一人一朵洒进酒杯中,“来,梅花酒。”说着便抿了一口。
为了寒冬里暖身,壶中盛的是烧刀子,两杯下去四肢百骸很快舒展开来,杨晋陪她饮了一会儿,转了转酒杯,也觉出这水后劲略大,出声提醒道:“少喝点,这酒容易醉的。”
“小看我啊?”闻芊不在意地瞥了瞥他,扬眉一笑,“姑娘我在乐坊混了十年,几时喝醉过。”
她口气实在不小。
杨晋却蓦地想起那一日在广陵城槐杨河畔的情景,望着酒水的眸中渐渐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。
闻芊支着下巴在对面盯了他半天,怀疑道:“诶……想什么呢,忽然笑成这样?”
“……”
他只好啼笑皆非地摇头,“没什么。”
亭外开得正艳的红梅在细碎的北风里轻轻摇曳,两人就着一盘甜烂的糕点不知不觉下了一壶烈酒。
闻芊走下台阶时,脸颊已显出浅浅的酡红,她精神还挺好,因为烧刀子的缘故像是周身寒暑不侵,脚步轻快地抚过道旁的梅花,抖落一地的水珠来。
杨晋在她后面慢慢跟着,就见她忽的掐了一小枝花,忍不住道:“又折?”
“方才那是下酒的,这个不一样……”闻芊放到鼻下轻嗅,笑着递给他,“拿着。”
他虽接了,却在指尖滴溜打了个转,想起来她似乎一直很喜欢摧残草木,不禁问道:“花开得好好的,何必折它呢?”
闻芊不屑地轻哼,眉宇间有淡淡的醉意,“没听说美人要有花相衬的么?古来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还要烽火戏诸侯,而今我高兴了就想折花,会有大把的人心甘情愿摆在面前让我折腾……算了,说了这些你也不明白,不解风情的男人。”
她转身,“我瞧你姐姐去了,过会儿来找你。”
杨晋笑着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在这冷冬里,她胭脂色的衣袂像是点了把火,柔软的白狐狸毛和周遭的雪景几乎融为一体,饶是衣衫如此厚实,却依然看得出其中纤细玲珑的身段。
闻芊走过去的时候,身侧两个年轻公子的眼里满含惊艳之色,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赞叹:“芳容丽质,秋水伊人……这是哪家的大小姐?从前怎么没见过?”
有人猜测道:“如此生的面孔,莫非是才到济南府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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