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过了这么久, 他有时还是不习惯眼睛看不见东西，就好像现在，殷羡站在他面前，他却连对方的容貌都不清楚，是清瘦？健硕？俊美？还是平凡？
他通通都不知道。
在对方听见他这番话后是什么神情，他也半点都猜不着，这不由得使他的心变得更加紧张。
说完那句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后，他就默不作声，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, 可是等了许久, 他却半点儿声音都没听见。
就在他猜想对方会不会是被吓跑了的时候，却听见的轻微的动静，那大概是脚步移动的声音, 这种安静地让人窒息的感觉, 让他越发紧张了。
又片刻后, 他终于听见对方的回答，“不知道……”
不知道？
这算什么回答？
孟凌川的心非但没有因为对方说话变得放松，反而越发紧张了。
他哪里知道，殷羡也紧张纠结的不行。
他来这儿其实有做过心理准备的，但是无论他怎么准备，也没想到, 孟凌川给他的是一个真心话大冒险。
面对这样的孟凌川, 他反而觉得更心虚更鄙视这种不择手段的自己了。
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, 一条是将一切都托盘而出, 虽然很可能会鸡飞蛋打，前路尽断，但是也有可能对方会纠结一阵，然后原谅他，就算他们不在一起，他也不会对他怎么样，毕竟曾经孟凌川是亲口放过了他的，但是他依然有些担心，并且不愿，因为这个选择的后果，是他难以预料的，但是他能预料到，这极大的可能会让他们从此相忘天涯。
于孟凌川而言，此时的他并没有很重要，并非是什么无法舍弃的东西，这样的情况是他难以把握的。
他的初衷就是想给对方和自己一个有感情的、不孤独的未来，若是这样发展，就要和他的初衷错过了。
这是他想要的吗？
不是。
他知道自己很无耻，冠冕堂皇地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，来作为他欺骗对方隐瞒对方的理由，实际上最终他想要的，一个是命，一个就是他，而对方，一直都在被他自私地算计着。
所以即便自己无耻，既然走到这一步了，那也只有继续无耻下去了。
他沉了沉心神，抿了抿薄唇，神色微凝，低沉着声音开口说道，“心悦一个人，需要什么理由吗？或许是要的，但那绝不是喜欢一个人的原因，只能说是勾起这件事的导火线，喜欢一朵花，可能是因为它长的很漂亮，颜色很可心，可当它枯萎了，还会喜欢它吗？”
孟凌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放松下来了，或许是那人的语气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，或许是……在自己说过那些话后，对方还愿意诚诚恳恳地交谈的态度，让他的心，也变得同样沉稳安定了。
殷羡并不知道对方所想，在做好决定，且下定决心后，他就不那么紧张和纠结了，“喜欢人，和喜欢事物是不一样的，我也说不出为何就喜欢了，因为在此之前……我、我也从未喜欢过别人，所以你问我，我也是说不出来的。”
一句从未喜欢过别人，一下仿佛盛世烟花，霎然在孟凌川心头绽放，璀璨夺目，绚烂明亮！
而殷羡的话却还没说完，“但是我知道，我曾经有一支很喜欢的笔，用了很久，后来坏了，我也只是换了一只差不多的，并没有什么不适和伤心，可是如今我心悦于你，若是你日后不在了，或者嫁给别人了，我会舍不得，会伤心，会心痛，会想把你抢回来。”
他虽依然隐瞒着许多，可这些话，却都是真心实意的，并没有有半点掺假，他有些明白对方的心理，以前的孟凌川是天之骄子，而现在的他满身污泥，虽然嘴上不说，可是心里他肯定也是不适应的、悲愤的，甚至是……自卑的！
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示爱时，在欣喜之余，更多的便是巨大的恐惧和自卑，殷羡能将他的心思搅动得这么厉害，多半也有这个原因，或许孟凌川并没有多将殷羡放在心上，可对于一个面对这样的他也敢示爱的，孟凌川就不可能平静对待，这也是殷羡占了便宜了。
可是孟凌川不明白，殷羡没见过原来的他，也不喜欢原来的他，他喜欢的，自始至终都是现在的孟凌川，若是以前那个骄傲的像孔雀一样的孟凌川，殷羡还不一定能看在眼里。
这些殷羡明白，可孟凌川却不知道，殷羡也不会告诉他。
“娶我，你会受到无数人的白眼鄙夷，无数人的唾弃，以及他们异样的眼光。”孟凌川吸了吸有些发酸的琼鼻，尽量压抑着对方的话带给自己的心理震动，可无论如何，他都做不到无动于衷，就算是表面的、假装的也不行，忽然想到什么，他轻嘲一笑，“我是无所谓，左右我也是个看不见的瞎子，别人什么神情什么眼光都伤害不到我，可是你呢？承受得了吗？”
殷羡心头微动，只觉得从未有过酸意在心头慢慢泛开，晕在心田，随着血液慢慢流遍全身……
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逃避，甚至有些不敢看面前的人。
这一刻，他终于后悔了。
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，当他在这条欺骗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时候，他就错了，错的很彻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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